雪雷鹰

【书素】万年

桥北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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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架空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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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谷下那人即便重伤在身,嚣张之色依然不减,他勉力撑着自己从砸出的坑里起来,仰头望向正立在谷边的僧者,咧嘴一笑,殷红的血液立刻溢出嘴角。
“只这点力气?一页书,你受私情所惑不浅!”
“孽障,伏诛来!”
起手破甲尖峰七旋指,刚猛气劲穿透坑中人左肩,重新将他钉死在地,血溅砂石,但愈是如此,似乎愈使他兴奋,身体分明受创甚深,已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人却在此时扯着嘶哑的喉咙大笑,原本应是温文尔雅的音调,在一页书听来尤其刺耳尖锐,激得他一个俯冲从谷顶瞬间降至谷底,掐住那人咽喉将他从地上提起,化光而去。再显身形,两人已来到一处祭坛所在,四周俱是惨胜之后面容愤恨的残存正道,一见一页书手中那厮,更是难平心中暴起的情绪,不少人直接破口大骂,有甚者早凝气在手,似乎随时都能冲上来将其分尸万段。
哪知身处极危险处境的人视周围仿若无物,他身上无处无创伤,身上血衣被染了一遍又一遍,沾血粘成一撮一撮的华发从他脸侧滑下来,遮不住那受伤开裂几乎快咧到耳边的嘴角,诡异不堪。一页书走了一路,身后血液便落了一路,在脚下渐渐聚成一洼。


四周依旧喧闹,一页书行至祭坛中央,那里早早摆置了一方异铁重棺,在众人激昂声中一页书掐着那人脖颈将人按入棺中,用力之大使他当场喷出一大口鲜血,血腥气息瞬间充斥了那方小小空间。
颤抖着手抬到脖颈,用他剩余的所有力气抓住一页书掐在那处的手,唾了一口血水,大笑道:
“堂堂梵天也不过懦夫!一页书,亏你还能做到这个地步,可惜也只是白费功夫······咳!”
手上劲道瞬间加大,令那张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短暂的红艳起来,不待他再出声,一页书提运佛力,自丹田处圣光弥漫周身,一时间照亮整个祭坛,耀眼得令人难以睁开双目。无匹圣力汇聚一页书抬起的掌心,被死死压在棺底的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一页书的脸,在招数临身的最后一刻,他狂笑着大喊:
“一页书!纵使强大如此又如何?吾与他已成一体!”
“吾死!他亦难活!”
“你杀不动吾!杀不动吾!”
全力一击降下,佛祖问罪,罗汉降枷,金光直冲云霄,大地猛震,气流回旋而起,霎时散尽了空中云朵,光芒再无遮蔽之物,普照万物,死气鬼怪妖魔邪道曝于圣光下皆灰飞烟灭,天地净化,一片生机勃勃。
原本祭坛所在已被震碎,只余一道卐字佛印。
人们反应过来恶首已被伏诛,天下终于安定,百姓纷纷奔走相告,登时苦境大地凡有人烟处欢呼不断,赞扬百世经纶除恶功德,家家立下牌位神座供奉,代代以神明敬称,将其事迹流传后世。
太平盛世,如此一万一千二百六十七年。
······
中秋夜深,圆月温亮,众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在天台吃了顿团圆饭,赏了会儿月,才拾掇拾掇一一告辞。顺着一页书的意思,餐桌被折起来抬了下去,到最后只留下一把椅子与他。众人知晓这尊佛神心中有事,不敢停留打扰他静思,纷纷都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东西下楼回去。
坐了一会儿,一页书站起身来走到天台边缘去看这个都市的霓虹夜景。
一万多年过去,没有了妖魔邪孽惊扰,这一世界的人们已超出想象的速度发展,形成了现在这样的繁荣景象。回想自己在灵识重新回归的那段时间对于现代社会的所见所闻,内心依旧是无比的震撼与感慨,若不是亲身经历,哪能知得来现在这样一个结果,所付出的代价是要有多么沉重。


“前人心血所种因,终于能得此善果。”
“如若他们还在,亲眼见到,必定也是无比欣慰罢。”
“如若他们还在,也必定会更忧心现下形势。”一页书转动手中佛珠,转身面对来者,入目依稀是往日面孔。那人应是刚苏醒,还不适应现代环境,身上衣着依旧是宽袖长袍,发髻束起,佩戴莲冠,拂尘卧于肘弯,万年前仙风道骨的模样不变,却是与周围环境已格格不入了。


“素还真。”一页书直视来者,道出他名讳。
闻声眯了眯眼,那人回问道:“耶?你怎能确定吾是素还真,而不是恶首?”
“你已回答了这个问题,不是吗?”
笑意浮上面颊,配合着月色更柔和了素还真五官。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捋动拂尘,软声软气似在自语:“诶,前辈呀。”
甩了甩拂尘,将其化去,抬起脚行至一页书身边,与其并肩观赏不远处的红灯绿酒。城市之中灯光明亮,这无数光亮聚集起来,远远胜过天上繁星,直照得那月华失色。素还真自醒来,还是第一次见这景色,独自沉浸在因这莫大变化而自成的心理落差之间,久久不能回神。
一页书倒是不在意他此行的真正目的,也就像许久以前放纵他在云渡山观星一样放纵他在此放空,犹记当时,左右这白莲无论做何事,自有他在一旁护持,从不担心其身会陷入险境,这一份彼此间非比寻常的默契与信任直到今日也未曾改变,若不是环境的差异无法忽视,于二人而言,这万年也不过是万千虚空之一,当其从不曾存在过也无妨。
良久,一页书从沉思中回转意识,偏头询问不知从何时起便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的素还真:“你在看什么?”
“前辈明知故问啊。”素还真大大方方的丝毫没有偷看被抓包的羞耻感,甚至被人察觉了反而更正大光明地围着一页书转了两圈,点头评论说:“这么多年过去,前辈风骨犹在。”
末了又打量了数眼,认真补充道:“颇具风采。”
忍不住伸手弹了那贫嘴的莲花的额头,看人半真半假地将要诉苦,又放轻力道揉了揉。一页书不曾在意过自己的衣着,自重新入世以来都是现世的后辈们上供什么穿什么,透过素还真明褐的眸子,一页书看见自己一身金白的宽松服饰,外罩一件浅色风衣,长长华发用白绳系好垂在后背,佛珠在手,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样式的确与很久以前很不一样,隐约透出来的气质倒还是相似的。
素还真笑眯眯地任他动作,淡淡芬陀利华的清气留在一页书指尖,在他收手时弥散到他身边,藏进他衣袖里。眼看着两人又要陷入沉默,素还真挺委屈的眨眨眼睛,垂眸想了想,他走到一页书身边,重新牵起手抚在自己额头,温暖的掌心隔绝了夜风,将温度慢慢传到素还真额上,渐渐的似乎察觉这一点温度不够,一页书将另一只手也交出去,包住素还真脸颊,顺着滑到脖颈,最后将人整个圈入怀中。
埋首在一页书颈窝,素还真将手缩回胸前,尽可能的把自己蜷在一页书所给的温暖里,一页书听到了他在自己怀里闷闷的发出笑声,只将人搂得更紧一些。


直到城中霓虹渐弱,黎明来到,远方日出被蒙在薄雾之后,天台盆栽露水渐干。
仿若被按下开关,暖光才刚刚开始中和空气中的余凉,一页书怀中人影便化光渐渐淡去,融入了晨曦曙光,半刻不到已不留一物。
······
变故重重,几番忐忑,终于又是最终决战。
聚恶涡周遭杀伐声响起,阵法运转,轰隆爆鸣间带来无尽杀机。万年来被镇压的妖魔受阵法召唤汇聚一处欲突破地下封印,眼看卐字印上裂缝越来越大,已有无数妖鬼从底部探出利爪尖齿,正道人士苦苦支撑,只盼望一页书能带着关键之物及时赶来,而正当地底精怪又一次猛烈冲撞,眼看就要破封而出,天际骤降金珠,一时之间烧去已探出裂缝的所有秽物,伴随着金珠而至的,还有高亢一声:
“世事如棋,乾坤莫测,笑尽英雄啊!”
一掌向地,硬生生令那方圆平地下陷数尺,众人见时机已到,迅速凝气加成阵法,待万事大成,一页书挥动手中神刃,斩开裂缝,罡气伴随神力一路击入封印最底,波动鬼阵源泉,登时引得万鬼嚎哭,四下逃窜。
携刃落地,一页书双手持之再重重捅入裂缝中,地下异铁棺椁应击而裂,周围厚土被气道撞开扑向两边,露出斑驳棺身。
一页书一挥手拨开剩余浮土,沉气坠入劈出的深坑之内,稳稳立在棺椁之上。棺中一人血衣在身,伤痕累累,而几乎穿透的心口处却是有强盛邪能汇聚凝结,万年前正道众人无法彻底清除这一邪物,只能将其封印,如今其克星正在一页书手中,再一击,便能彻底了断,天下将再无妖魔横世之苦。


神刃无柄,一页书徒手拿它,鲜血顺着刀刃而下,滴落在棺中人胸口上,混入那一块血布。也不知是否是身处地底的关系,棺椁周围异常安静,他悬刃在半空,蹲下身去仔细看棺中人。
不再是当初恶首伏身时表现在这面容上的狰狞表情,素还真平躺在棺中,神色平静,一页书看了一会儿,还是探下手,用袖子轻轻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渍,但可惜血液凝固太久,早已拭不去,一页书便转而轻轻摩挲素还真面颊,极尽温柔。他知道,恶首残魂早在过去的万年里被素还真魂体消磨尽,不怕他能再次控制素还真身体扰动自己意志,但他也知道,素还真魂魄此时也所剩无几,再不把握时间,剩余的灵力也将压不住深埋在其体内的邪心。


只要这一击下去······
只是这一击下去······


尖锐破空声响起在这寂静地底,随即从裂缝之中漏出白色光芒,耀眼非常,隐约从地下传来凄厉之声,又立刻被喃喃经文压下,磅礴黑气蔓延出来,一点点被那道圣光包裹,最后消散天地间。
······
再睁眼,视野之中皆是白芒一片,一页书低头看看自己双掌,手中的神刃不见踪影,掌心亦不见伤口血迹。
“素还真。”一页书似有所感地抬头,而他心中所想之人不知何时已立在他面前。素还真带着淡淡笑意,突然去牵他的手,眨眼之间周围白蒙似在褪去,待到眼前景物清晰,自己正坐在一把长椅上。


一本佛经摊开在一侧,抬头看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午后阳光暖暖地包着草地上的每一个人,不远处有学生们聚在一起,拿着纸笔讨论着什么,婴孩儿在父母的牵引下绕着人工湖追灰鸽子,不一会儿又被大一点的孩子们吹的五彩泡泡吸引去目光,游客打扮的人举着相机一刻不停地想要将这里的所有都录进那个小小机器里。
无数人来来回回从他面前经过,都带着午后休闲的惬意,清风拂过,摇动长椅旁大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斑驳的树影盖在坐在他身旁的人的身上。


他穿着一件合适的衬衣,外面套着针织衫,头发束成马尾松松的搭在肩上,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注意到一页书的目光,他摘下了黑框眼镜,将它摆在了摊开的书页上。
“······素还真。”
“诶,前辈。”
素还真笑着应声,抱着书挪过来靠着一页书近些,他似乎看书看到有些疲倦,便伸手翻动书页找到一张白纸,兴致来了开始折折叠叠。
一页书看着他孩子气一样的折纸飞机,三两下就能折好的玩意儿他偏偏要玩出其他花样,反反复复拆开又叠了许多次,到最后终于成了型,素还真捏住纸飞机底部,试风一般将它举起来晃了一会儿,然后收回手对着纸飞机的头哈了一口气,随意地朝着空中一掷,看着它晃晃悠悠的越飞越远。
等到纸飞机变成了小小白点,素还真才清清淡淡地说:“前辈,我要走啦。”
他歪头靠住一页书的肩膀,指着那一点白影,“和它一样,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了。”
场景从远处开始慢慢沙化,飘散,身边的人的声音也低若呓语,只肩头温湿的触感不曾消去,一页书试图去抓紧素还真的手,却止不住那指节一点点流失在他指间。
“临行之际······”素还真闭上双眼,依然带笑的面容在一页书眼中越来越模糊,“一页书······前辈,”
“我······”
最后的光影重叠,虚实难分,一页书试图将人重新搂进怀中。
伸手所触,满是灰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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